《长沙夜生活》的故事只能发生在长沙,发生在其他城市我可能都不信。
因为之前去过。记得那次莫名把酒店订在了五一广场,半夜抵达,整个人都惊了——满大街熙来攘往的人流,他们都不睡觉的吗?街边的店全开着,饭店里人满为患,他们都没有“饭点”这一说的吗?街边各种直播,各种摊位,有打气球的,有玩篮球的,有扔易拉罐的……他们都不会累的吗?小吃摊一路摆过去,望不到尽头,每个摊位都热气腾腾,大家就坐在马路边吃起来……他们都不睡觉的吗?
别的城市,“不夜城”可能只是一个宣传语,但在长沙,这就是日常。在长沙的夜晚,中国实体经济都看到了希望!
这些,果不其然都出现在了《长沙夜生活》里。导演张冀,我之前知道是个善于写现实题材的编剧,《中国合伙人》《亲爱的》《一点就到家》都是他的作品,这次《长沙夜生活》中的故事也都很接地气。但同时,他还是个地道的湖南人,确实,只有对长沙有感情才能拍出长沙的夜生活。
里面的几个故事,几个人物一看就是他认真搜集来的,有(一个或者更多)原型。开大排档的女老板,说脱口秀的年轻人,整日游荡在书店的文艺青年,管理摩天轮的打工仔……
电影从书店开始也让我很意外,毕竟我们对长沙夜生活更多的印象都是“烟火气”,而不是“书卷气”。结果,一开场就是文艺青年在谈哲学。但这一段剧本写得不错,是那种文艺但并不枯燥的对话,很有趣。看得出来导演还是真文艺的,毕竟电影差点叫《群星闪耀的夜晚》,让人想到茨威格。而且张冀在这里设置了两组对谈的男女,其中两个男人一个清新,一个油腻,一个真文艺,一个假学究,一个真诚单纯,一个心怀不轨……那个用所谓的文艺骗女学生的油腻男写得特别好,且我们的国产电影中终于又久违地直接出现了这样振聋发聩的台词:“他(谈文学)就是想睡你!”
真,大概就是我觉得这部电影还不错的地方。张冀擅长用细节塑造这种真实,比如在无辣不欢的长沙,大排档老板娘的宵夜反而是一碗粥,因为在油烟里打滚,扯着嗓子招呼了一夜,只想喝一口清淡的热粥。还有片中罗钢饰演的公务员讲话就开始打官腔,一开口就是:“第一……第二……”
张冀的剧本扎实到什么程度呢?就是电影里有几段脱口秀,每一段都和相应的人物当下的情境相关。最后一段是讲脱口秀的年轻人终于放下自己的坚持,开始把真实生活编成段子讲给大家听。很多电影在这里可能只顾着煽情,顾不上段子了。但《长沙夜生活》这一段有生活细节,但也讲得确实好笑。不是让台下群演尴尬鼓掌叫好就蒙混过关的。
也许,有真实的生活细节,但也讲得动人又好笑,大概也是张冀这次拍《长沙夜生活》的追求吧。
这次北影节我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是费里尼的《甜蜜的生活》,里面也有一段是大家集体消磨了一夜,从一开始的欢笑,到后面的冲突,再到寂寥……角色们这一夜才是发生了你外表看不出的变化,这一夜才是真的一夜。
这一夜才不仅仅是长沙“一夜”,而是夜“生活”。